嫁金钗 第58节(1/1)

陆濯与杨家兄弟都见过,此时点头致意。

魏娆笑眼打量杨二郎、杨三郎,两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与杨燕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硬朗坚毅,坐在马上都如小山一样。陆濯的个头与他们差不多,但肩膀瘦了两圈,行在一起,就像一杆银枪与一柄大刀,各有所长。

杨二郎擅长交际,与陆濯侃侃而谈,杨三郎比较憨厚内敛,默默地跟在兄长身旁。

兄弟俩对魏娆都是一眼扫过,并无失礼之处。

进山之后,众人弃马改成步行,杨家兄妹走在前面带路,陆濯与魏娆保持十来步的距离走在后面。

三月之初,山间树木渐渐返青,树梢新绿的嫩芽贪婪地汲取着阳光,一片欣欣向荣。

远行奔波过后,今日的狩猎之旅对魏娆来说就像离开京城去了外祖母的闲庄,令她心旷神怡。

走了一段路,杨家兄妹停下来喝水。

陆濯见了,递了一个水袋给魏娆。

他腰间坠了两个水袋,递给魏娆这个袋口系了彩绳,以作区分。

杨燕看看刚从她手里接过水袋正仰头灌水的二哥,新奇地看着下方的夫妻俩。

陆濯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我的是白水,夫人不喜喝白水,灌的是花茶。”

魏娆正喝水,碍于礼数背对着上方,并不知道杨燕在看这边,突然听陆濯胡诌什么花茶,她就呛到了,洒了一些水出来。

陆濯立即取出袖中的白帕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拿帕子给她擦拭唇角,目光无奈又宠溺:“慢点。”

魏娆拿眼睛瞪他。

陆濯笑笑,擦完她娇花般的脸,垂眸看向她洒了水的手。

魏娆便把水袋丢给他,侧身道:“我自己来。”

陆濯的帕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魏娆又偷偷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夫妻俩如此恩爱,杨家兄妹早识趣地往上看了,杨燕脸庞微红,以前她觉得什么样的男儿都配不上自己,但若也能遇到世子爷这般的男儿,既俊美又温柔体贴,那她也愿意嫁。

进了深山,五人分成两队单独行动,魏娆与陆濯自然是一组。

没有外人,便不用做戏,魏娆不管陆濯,只管往前走,专心留意周围的猎物。

陆濯落后几步,目光更多时候都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他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也是在山中狩猎,魏娆一身红衣从树上跳下来,轻轻几个跳跃便找到了一处藏身位置,然后一箭射中了他与戚仲恺追逐许久的野猪。

当时陆濯以为她是少年郎,还为她的身形箭术道了声好,她意识到野猪有主马上离开,并无争抢之意,足见心性正直,陆濯便起了结交之心,谁想到她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郎。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陆濯自然要避嫌,并且认为对方一个女子竟然跑到山中狩猎,暗觉不妥。

她肯定看出来了,所以两人初见,梁子就结下来了。

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两人竟成了夫妻。

魏娆突然回头,朝他做了个手势。

陆濯停下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远处的树林中似乎有一团黑影,如果不是那黑影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很难令人注意到。

陆濯悄悄来到魏娆身边。

魏娆见到的猎物有限,低声问他:“是野猪吗?”

如果是黑毛野猪背对他们在拱地,屁股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陆濯摇摇头,几乎就在她耳垂上方道:“是黑熊。”

魏娆眼睛一亮,她在云雾山上从来没有见过熊。

陆濯目测黑熊与他们的距离,足有五百步,也幸好够远,他与魏娆才没有惊动这头熊。

“熊的视力有限,耳朵、鼻子都很敏锐,能够闻到一里地远的气味,它没发现我们,是因为我们在下风处,可就算我们悄悄靠近,到了三百步,它依然能听到声音。”

魏娆心中一惊,她的箭法,如果能靠近黑熊百步,才有把握射中黑熊的要害,三百步,陆濯臂力再强,怕也不行。

“熊跑得快吗?”魏娆踮起脚张望,觉得那熊土丘似的一坨,可能不擅长奔跑。

“比我快。”

魏娆难以置信地往后仰头。

陆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道:“人不可貌相。”

就像她,看起来是个狐狸精,其实每晚都要把门窗关紧,防他防得很严。

魏娆不知陆濯脑袋里在想什么,注意力全在那头看起来笨笨的但据说很能跑的黑熊上面。又警醒又擅长奔跑,该怎么猎?

“你若想猎,可以藏到树上,我去引它过来。”陆濯轻飘飘地在她耳边道。

他刚说完,那头黑熊突然有了大动作,它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之前是坐在地上,现在四肢着地,四头野猪可能都没有它大。这已经够魏娆震惊了,谁料那黑熊竟然直立了起来,往旁边树上一靠,姿势笨拙地蹭起痒来。

熊之重,被它蹭的大树都跟着晃。

魏娆不怕野猪,野狼若是单独一两只她也不怕,但在这头黑熊面前,她没有信心。

陆濯呢,他都说了黑熊跑得比他快,万一陆濯去引熊,还没有跑到她埋伏的地点,他就被黑熊扑倒了怎么办?

魏娆只是看陆濯不顺眼,可没恨到要他的命。

“算了,去那边……”

她还没说完,陆濯突然环住她的腰,抱着她跃上了身边的那棵大树。

魏娆没有任何准备,被陆濯放到并不粗壮的树枝上,她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腰。

陆濯一手搂着她,一手扶着大树主干,看着埋首在他怀里的姑娘,两人挨得是那么的紧,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压过来的软桃似的轮廓,全身便是一僵。

幸好,站稳的魏娆马上松开了他,扶树去了。

“你看准时机,我去引熊。”

怕她发作,陆濯及时跃下树枝,悄悄朝黑熊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野猪显不出咱们世子的本事,换熊来。

黑熊:@#¥¥%!

第67章

陆濯离开的太快,魏娆想拦住他都来不及,只能站在树上,看着他如履平地般在山林间穿梭,朝那头还在蹭痒的黑熊去了。

既然注定要猎熊,魏娆一气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三支利箭,挪到一处三叉树枝的中间,身体倚靠结实的树干,一边留意陆濯的身影,一边各个射箭的角度都试了试,甚至还观察了一番周围,万一黑熊追到别的方向,牢记地形的她也能及时策应陆濯。

视野之中,陆濯离那头黑熊越来越近了,即将进入黑熊耳朵能察觉的三百步距离之内。

陆濯的身高在男子中属于鹤立鸡群,可在那只黑熊眼中,陆濯可能还不及一只野猪更有威胁力。

魏娆紧紧地盯着陆濯,他准备怎么吸引黑熊?

突然,陆濯改变了方向,离黑熊与她都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树木遮挡,魏娆都看不见他,在陆濯又消失一阵之后,等他再次出现,竟然是在黑熊斜上方的山坡上,如果他继续往前走,到了黑熊正北方,等山风一吹,将他的气味儿吹到黑熊面前……

魏娆眉头紧锁,陆濯究竟想把黑熊引到哪里去,她明明在南边。

就在此时,蹭大树的黑熊突然将两条粗壮的前肢放到了地上,圆鼓鼓的熊头警惕地歪向了陆濯的方向。

魏娆瞬间替陆濯捏了一把汗,他要是把自己弄死了,她回去如何向英国公府交代?恐怕连元嘉帝都要怪她连累了一员神武军大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魏娆愣了愣,发现有人出现后,黑熊并没有扑杀过去,反而移动小山似的身体,朝魏娆这边来了。

这黑熊,竟然怕人吗?

这个猜测给了魏娆信心,既然黑熊怕人,那她就没有那么畏惧这头黑漆漆的猛兽了。

魏娆调整姿势,箭头瞄准了越来越近的黑熊。

可是,在黑熊距离她还剩两百多步的时候,黑熊突然往西拐弯,准备换个方向跑了。

陆濯见了,朝黑熊西边放了一支箭,不知道是他故意没有瞄准还是射偏了,利箭射中了黑熊正前方的一棵树上。黑熊吓了一跳,又想往东边跑,就是不往魏娆所在的南边来,陆濯马上也给东边补了一箭。

魏娆心想,这下黑熊总要往她这边来了吧?

结果黑熊没有,它往北边去了,一边狂奔一边咆哮,竟是彻底被陆濯激怒,要去扑杀陆濯!

陆濯立即转身往后跑!

他手里明明拿着弓箭,他明明也有射杀黑熊的能力,难道都被黑熊追杀了,还存着把黑熊引过来给她猎杀的心思?

黑熊如一道黑色的小山急速狂奔着,所过之处压倒一片野草,魏娆站在树上,亲眼目睹黑熊的速度,陆濯在它前方跑得如壮丁面前的玩童,被追上只是时间的事,不禁急了,朝陆濯大喊道:“世子放箭!”

陆濯不想放箭,他想让魏娆独自猎杀这头黑熊,她那么喜欢狩猎,如果能猎到一头她从未见过的黑熊,可能这辈子都会记住今日的风光。这毕竟是一头黑熊,只在深山老林出没,别说云雾山,就是翻遍京城近郊的所有山峰,都找不到一头熊。

黑熊的速度虽快,陆濯也有自保的本事。

然而陆濯一口气奔出老远,突然发觉不对,回头一看,就见那黑熊竟然丢下他不管了,反而循声朝魏娆那边冲过去了,让陆濯心底发凉的是,魏娆可能因为担心他,竟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与魏娆中间只隔了三百步的距离,黑熊离她更近,几个瞬间就能扑到她面前!

“上树!”陆濯厉声吩咐魏娆,再也顾不得谁猎杀的问题,一边取剑搭弓一边掉头去追黑熊。

魏娆早在黑熊改变方向来追她的时候就吓到了,真正变成了黑熊的猎物,魏娆才意识到了黑熊的可怕。不用陆濯提醒,魏娆转头就朝附近那棵最粗壮的绝不会被黑熊撞倒的大树跑,明明只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在黑熊撼动大地的阵阵脚步声中变得远在天边,魏娆双腿开始发软,可求生的欲望让她积蓄了力量,凭借身体的敏捷一跃而上。

她还没有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魏娆脸色苍白的转身,发现那黑熊竟然就在这棵树的丈远之外!一支羽箭射中了它的后腚,旁边的地上还有两支箭射空了,魏娆抬头,发现陆濯面如寒冰地站在百步之外,又是三支箭同时飞来!

黑熊终于明白身后的猎人不好招惹,巨大的漆黑的眼睛往魏娆这边瞥过来,然后就要逃。

魏娆在黑熊刚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比当年淹没她的冰水还要令人心悸。

要杀她吗?

有人在惦记她的命,难道还要再被一头黑熊记恨上?

魏娆的心跳仍然快如擂鼓,可她的身体不抖了,在黑熊拔地而起的时候取箭拉弓,只听嗖嗖两声,她的箭与另一侧飞来的箭几乎同时没入了黑熊庞大的身体,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左腹,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后腿。

剧烈的疼痛让黑熊倒在了地上,魏娆占据地利,朝黑熊暴露的脖子补了一箭。

黑熊蹬了一阵,不动了。

魏娆靠着树干,在急促的喘息中放下了高举的弓箭。

陆濯没去看那头黑熊,朝树下急行而来。

魏娆这会儿的胳膊腿又开始抖了,眼看着陆濯越来越近,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迅速坐到树窝中间,假装更关心黑熊是否死透的样子,对着黑熊那边道:“我没事,世子去看看那黑熊如何了,别是装死。”

她一身白色锦袍,尽管宽松的衣摆遮掩了她双腿的颤抖,可她一张侧脸苍白如雪,一动不动地缩在树窝之中,如何装也装不出坚强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