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9)(1/1)

池青不太懂解临为什么要重复观看一条不相干的新闻。

而且他对华南孤儿院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上网一搜才发现华南孤儿院因为十年前的丑闻已经更名为红太阳儿童福利院,连地址都更换过了。

解临平时想东西的时候喜欢捏指环,但是现在有池青在边上,他就哪儿顺手摸哪儿,指腹攀上池青的耳廓一点点摩挲着:如果当时凶手第一个下手的不是档案里记载的001,而是其他人,并且能够做到不留痕迹,至今都没有被人发现,那么不留痕迹反而是一条线索。

假设真的存在第三名不被记录在案的幸存者,那么这个线索反而就在考题里:什么人能够不被记录在案。

而且大部分凶手犯案,都几乎不可能像当年的凶手一样第一次就敢闹这么大。很多凶手在真正作案之前都有一个模拟犯罪的过程,刚开始泛上来的犯罪欲望使他们小心且谨慎,会尝试一些低风险的犯罪,或是找一些便于下手的弱势群体。

说到这里,解临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如果当年第一个报案的人并不是第一个,那么z很可能是真正的第一个被绑的孩子。

就算带走,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风险较低的,有很多孩子的地方,是哪里呢?

电视上,新闻又重复播放了一遍。

两个人想的答案和电视里女主持人说的三个字完美重叠在一起:孤儿院。

次日,天刚亮。

红太阳儿童福利院最先忙碌起来的是食堂。

食堂阿姨正在准备一天的伙食,孩子们早上起来跑完操之后就会按班级顺序进食堂吃饭。

这里看起来和一些普通学校没有什么区别,有寝室,有上课用的课室,也有类似操场的活动区域,活动区域角落还有一小片游乐设施,有孩子最喜欢的红黄配色的滑滑梯和简易秋千。

有孩子结伴在游乐区玩游戏。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捂住眼睛,靠墙站着,嘴里念叨:一二三,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随着几秒钟的静止,她身后的孩子指着其中一名孩子嚷嚷着:你动了!

对,我也看到你动了!

那名孩子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刚才只是没有站稳而已。

解临和池青走进福利院,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池青看着福利院的一草一木,以及这群在玩游戏的孩子,想起一段过往经历:我以前来过一次福利院。

解临挑眉,表示难以想象:这不像你会来的地方。

当时是听第一位心理医生的话,那名心理医生认为多和天真的孩童接触或许有利于我的病情,第二天我就找了家孤儿院,池青说到这里,难得有些不太愿意继续往下分享,算了,案子重要。

解临把他拉回来:怎么就算了,说完,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池青抿了抿嘴角,半晌开了口:那帮孩子见了我就哭,最后院长把我请出去了。

也算情理之中。

两人往游乐区走的时候,那帮孩子三分钟热度,已经换了一个游戏玩,只有刚才玩木头人站不稳的那个可能是觉得委屈,还闷不做声站在原地。

解临走过去,蹲下身看他:小孩,你怎么不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解临说这话时是笑着的,那孩子飞速抬头看了解临一眼,没有当没听见,而是好面子地回答说:因为我不喜欢玩他们那个游戏。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边上一位看起来阴沉沉的漂亮哥哥嘴里吐出冰冷的几个字:是因为玩游戏输了吧。

阴沉沉的漂亮哥哥继续说:给自己找原因是没有用的,弱者才会逃避。

那孩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当场表演一个嚎啕大哭。

但是他的眼泪还没来得及飙出来,就见那位哥哥又拧起眉:你不会还要哭吧。

解临无奈,认认真真地说:虽然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我也很希望我能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多听你说点话,但是你对别人还是少说点话吧。

池青:

最后这小孩强忍着眼泪给他们指了院长室在哪个方向:前面那栋楼,院长妈妈在三楼。

他们会管院长叫院长妈妈。

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大部分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平日里最关心他们的院长就是妈妈。

院长办公室里。

那都是这些孩子们想妈妈了,才把我当成妈妈,刘院长今年四十多岁,黑色卷发在脑后扎起,身形微胖,整个人看起来很祥和,你们这次找我来,是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我们想要华南孤儿院十年前在院里的孩子的资料,以及,想问问在那个时间段有没有儿童走失的情况。

院长乍听到华南孤儿院五个字的时候愣了愣,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过久远,她刚来福利院的时候这里就叫红太阳,对于红太阳的前身了解不是很多。

以前的资料?我想想,应该是有的,但是你们也知道咱们这福利院搬过地方、也换了名字,档案室里的资料完不完整我也不能确定。

说着,刘院长带他们上了楼,楼上有一间档案室。

都在这了,十年前的可能得找找。

按照规定,每一个孩子入园之后都要建一份个人档案,很多孩子即使日后被领养,这些档案也依旧会被装在黄色档案袋里留存起来。这里平时无人出入,窗户也是封死的,基本没有什么采光可言,数排昏暗泛黄的档案静静地陈列着。

第155章 编码

在解临和池青走访孤儿院的时候,派出所里和往常一样,大家在各自工位上处理市民问题,只是有个人一直闲不下来。

季鸣锐时不时就去武志斌办公室:斌哥,总局那案子怎么样了?

斌哥,我能做点什么呢。

哎,斌哥,我今天闲着,我是不是该干点啥。

武志斌走到哪儿都被季鸣锐缠着。

他捧着保温杯,感觉身边跟着某只看到骨头死活不肯走的大型犬,一开始他还试图跟季鸣锐讲点道理:这个案子总局有专门的人在办,咱们派出所之前负责协助排查,现在协助任务结束,你就回到自己岗位上就行,不用操心了。

但是季鸣锐不依不饶,最后他烦不胜烦,随便给他指派了个任务,只要他别再围着他转悠:那你去天馨小区接着排查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出。

季鸣锐立正敬了个礼:收到!

季鸣锐驾车来到天馨小区门口,这个老小区停车位都在地面上,人车交杂。他停下车之后摇下车窗,冲外面看了很久。其实天馨小区作为z出没过的地方,应该是一个重点区域,但是上一轮排查什么都没有查到。

这其实不太合理。

z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从这里上车,又在那天出现在这个小区里。

可如果他在这个小区里没有任何生活痕迹,也没有认识的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季鸣锐一靠近天馨小区就回想起那天,被人从身后扼住喉咙的感觉历历在目,他抬手摸了摸脖子,现在都能感受到一丝略带冰凉的体温。

季鸣锐想了一通,最后想:

也不知道他起死回生的好兄弟现在在干什么。

他给池青发了几条消息,没收到回复,下车在小区里转悠,走了没几步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女人手里拎着大袋小袋、走路时低着头看不见脸,也正因为低着头走路两人才会撞个满怀。

哗啦。

东西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季鸣锐下意识蹲下身帮忙捡东西,等他再抬起头发现女人长了一张很熟悉的脸,杨女士?

杨燕和那天在警局时的装扮差不多,依旧穿着老旧的衣服,只不过外套换了一件,换成了灰色毛衣,整个人都看起来灰扑扑的。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很杂,大多都是日常用品,但季鸣锐注意到里面混着一件男款羊毛衫,还有一把新买的剃须刀。

这是男人用的东西。

杨燕急急忙忙把东西都塞回袋子里,然后准备回家。

季鸣锐忽然摁住了她的手:东西那么多,我送你回去吧。

你在干嘛呢?

案子怎么样了?

能不能回回我,你之前装死的时候不回我也就算了,现在活过来了还是不回我??

池青看到这几条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和解临翻阅了一堆档案,现在看到汉字都头疼。

华南孤儿院十年前的资料保存得还算完善,但是因为搬过一次地址,所以没有完全按照正确的时间顺序排列,东零西落的,等他们把十年前的档案全都翻找出来已经过去大半天时间。

走失记录里是有几个孩子,池青把和走失有关的档案挑出来,这三个,其中两个年纪太小,凶手应该不会挑五岁以下的孩子下手,排除掉不符合年龄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最后两人面前只剩下一份孤零零的档案。

薄薄的档案袋摆在桌上。

封面上黑色水笔字迹来自十年前,潦草地写着一串编号:101709262。

这些孩子大多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姓名,尤其是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弃婴,没有姓氏,也没有人为他们取名字,属于他们的只有一串编号。

拆开档案的一瞬间,池青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离z最近的一次。

翻开档案,第一页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子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轮廓相当锐利,薄唇,眼角耷拉着,不知道是不是眼白过多的原因,直直地看过来时有一种很明显的阴鸷感。这是一张攻击感很强的脸。

应该是他。池青说。

解临问:直觉?

除了直觉,池青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落在那串编码上,最后这个2,似乎不是一个数字,和前面的2字迹不太一样,这应该是个z。

而且他的走失时间不太对。

池青手指缓缓下滑,又落在一串数字上:这个时间,距离第一起绑架案发生,整整提前了三个多月。

第一个受害者遇害前三个月,他就遇上了凶手。

也就是说,十年前的z很可能和反派朝夕相处过三个月。

就是解临这种擅长模拟心理的人也很难想象,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在华南孤儿院待过的人如今都散落在各地,只有少数几个仍留在市内。

寻找他们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为漫长。

解临开着车在市内绕了整整两大圈,走访了还留在市内的几人。

其中有人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公司老板,有人是小学老师,也有人已经结婚生子。

我们很多人都没有名字,平时老师会叫我们阿力,阿华,小强,小刚这些名字对我们来说都不算真正的名字。

他们对我们并不好,或者说,怎么对我们要看我们够不够听话,孤儿院的老师都没什么耐心,没空理会孩子的叛逆和小情绪。老实说,那段时间是我人生里最灰暗的时候,被人抛弃,每天睁开眼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会不会忽然有人把我带走。

被带走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谁都不知道新的家人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又把你扔回来。

那个时候每天就想赶快长大,长大之后就可以自己打工挣钱。

解临听完他们的话,把从档案上复印下来的照片递过去,问他们:还记得这个人吗?

有人摇摇头,有人对着照片上的脸看了很久,说:有些印象。

十年了。

人的记忆存储的信息会更替,很多以前认为一定不会忘记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那个依稀有点印象的人如今是一名厨师,他围着白色围裙,一身油烟味,解临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后厨炒菜,男人放下手里的活、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照片。

他对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捕捉到一些影像。

他男人张张嘴,想给照片上的孩子一个称呼,到嘴边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好像没有名字,哦,对,他没有名字,不是我记不清了,是他真的没有名字。

解临眉尾微挑,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没有名字?

他们找到这个人已经接近傍晚,饭店里人来人往,点菜声不断。

油烟味和饭店里的那么多人都让池青感到无法呼吸,他抬手,用袖口遮着口鼻站在一旁。

池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

滴答。

墙上的时钟转动着。

这已经是第一轮游戏开始的第五天了。

他是我们里面最不听话的那个,他不喜欢这种像是随便在路边给阿猫阿狗取名字的方式,因为不肯应名字还被关过惩罚室。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叫他?

喂,男人说,我们平时就叫他喂。

他经常进惩罚室,所有人都怕那地方,很黑,里面什么都没有,跟小黑屋似的,只有他不怕,他最长的一次在里面关了整整七天,老师都差点忘了他还在里面,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昏迷状态了。

解临手里拿着本记录本,他按了按笔帽:还能想到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