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1/1)

山宗沉声:“他要找的是什么?”

柳鹤通忽然激动道:“他就是个疯子!他绝对找不到!我趁他们此番要摸混入关,提出给他们做内应,借机跟他们回了关内,又趁他们去拦截队伍就跑了,不想正好撞上檀州军……”

说到此处,察觉这么说还是暴露了自己想逃的事实,他忙又道:“不不,是我主动找上了檀州军……山大郎君明鉴!孙过折真是个疯子,那东西注定是找不到的,就是真掳了人回去我也是个死,我情愿回那幽州大狱,再不想回关外了!”

山宗霍然抽刀指着他:“到底是什么!”

柳鹤通这才一下噤了声,又畏惧地哆嗦开口:“我说,我说……”

……

半个时辰后,山宗拎着刀离开那间柴房,一把将门合上。

胡十一跟了过来:“头儿,咋样?”

山宗说:“将薄仲叫来。”

胡十一愣一下,转头去叫人了。

薄仲不多时就到了。

山宗已走回那间三清殿外,手上摩挲着刀柄,还在思索柳鹤通的话,左右有经过的道士也连忙回避开去。

“头儿,你找我。”薄仲向他抱拳。

山宗问:“我记得我去关外找你们时,你曾说过,孙过折喜欢活捉你们?”

“没错,”薄仲回想起此事,脸上铁青,额间皱纹横生:“他一心把咱们一网打尽,抓咱们的时候都尽量留活口,好像是要盘问事情,也有弟兄说是要跟朝廷谈判,但我们都未能叫他得手,因而不知详情。”

山宗点点头:“我知道了。”

薄仲看了看他神情:“头儿因何忽然问起这个?”

“为了知道孙过折的目的。”山宗说:“他比我想的还要敢盘算。”

神容刚被请去用了斋饭,又回到三清殿里等着,一旁是紫瑞在与知观小声说话——

“有劳知观,就不必另外安排客房了,那位是我们家少主的夫君。”

知观呼了一声“三无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神容暗自听着,捻了一簇香在手里,轻轻笑了笑,想来知观如今也很意外。

身旁一暗,她抬眼看去,香放了下来,刚说到夫君,他就到了。

紫瑞和知观都离开了,殿中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问清楚了?”神容问。

山宗挨着她的那只手拿着刀,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嗯。”

神容不禁声低了些:“他有何图谋?”

山宗看着她脸,忽然问:“你可听说过山河社稷图?”

神容一怔:“山河社稷图?”

山宗点头:“孙过折一直想得到一个东西,柳鹤通说,那就是山河社稷图。”

刚才,就在那间柴房里,柳鹤通也问了类似的话:“山、山大郎君听说过山河社稷图吗?”

神容眉头蹙起,一脸不可思议。

山宗笑一下:“我也觉得不可相信,但柳鹤通就是这么说的,据说孙过折已经为此找了好几年。他曾经听说过,中原皇室有份宝图,内含山川社稷,有详细的关隘军事,得到了就能直入中原,从此他们就管这个叫山河社稷图。”

神容怔忪一瞬,继而好笑:“别说闻所未闻,便是皇室真有,他一个关外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山宗说:“李肖崮。”

李肖崮是宗室出身,曾在先帝跟前算受器重,成了幽州节度使后与孙过折勾结,他的部下甚至说过他们曾一度称兄道弟,这当然是李肖崮告诉他的。

所以同样身为先帝跟前的重臣,柳鹤通才会被带去关外,盘问消息。

柳鹤通说,孙过折有意无意提及过,李肖崮曾在先帝跟前得知朝中留下了一份记载了山川社稷的宝图,只要得到就能通晓天下山川地形,可直入中原大地。

山宗声音压低:“孙过折野心很大,他准备凭借这个联结关外各部与各方势力,大举进军中原。”

当年在与李肖崮对峙时,他曾大言不惭地声称,待他们与朝中讲了条件,就会有大军集结。

山宗此时才清楚他因何有底气说有大军集结。

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得到这所谓的“山河社稷图”,再借此联结号召各部势力,一举来袭。

当初孙过折在追剿卢龙军时,还想着活捉他们搜集消息,甚至以他们来做筹码。

神容看了眼面前的三清塑像,只觉得可笑:“可山河社稷图不过就是个传说罢了,只不过是神话中的东西,从未有人见到过,他也信?”

山宗嗯一声:“柳鹤通也不信。”

所以他跑了,认定孙过折不过是异想天开,注定找不到,迟早是个死,不如趁乱回关内保住一命。

他声音低了些:“但关外已经信了,否则他上次就不可能集结到十万大军。”

神容看着他:“就算他要得到此图好了,与我又有何关联,为何盯上了我?”

山宗掀起黑漆漆的眼看着她:“他如今认定这东西就在长孙家。”

神容在他眼神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方才所说孙过折集结到的十万大军,那是因为金矿,脸色淡了下去。

山宗盯着她,沉缓说:“你的手里,不就握着一份天下矿脉图吗?”

神容唇动了动:“书卷。”

第一百零九章

天已黑了, 道观内逐渐安静下来,山门外却又传出了马嘶声。

胡十一吃饱喝足, 直奔柴房, 将刚刚才松绑休整过的柳鹤通又绑回去, 拽着他出去,直往山门外走,要即刻带他上路。

经过道观内的一道小门,两三个铁骑长等在那里, 薄仲在其中,上来帮胡十一拽了一把柳鹤通。

山宗站在他们旁边, 逆着门边的灯火,身上已经卸下了护腰护臂,却周身凛然如同修罗。

“这是我的安排, 跟他们几人走,一切按我的吩咐做,保你一命。”

柳鹤通始终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是,是……”

山宗看他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

柳鹤通道:“有!山大郎君要留心都中, 我听那孙过折的意思,若是求亲不成,他派的专使临走还会在长安生事。”

求亲的确没成, 专使也离开长安了, 那要生事也肯定已经生了。

山宗摆一下手。

胡十一拽着柳鹤通,与薄仲几人出山门去了。

山宗转身往后走,没多远, 看见女人如水的襦裙衣摆,半边浸了灯火,就在他面前。

是神容。

“你都听到了?”山宗问。

“听到了。”神容刚才亲眼看着柳鹤通走的,自然听到他所说的话了。

“看来他说得应当是真的,孙过折要的东西,应该就是我手上的书卷。”

所以李肖崮才会告诉孙过折这东西出自皇室,这书卷本就是当年长孙皇后亲笔所留。

山宗嗯一声。

神容抬起头,眼神动了动,眉蹙着,沉默了一瞬才说:“他已经找了几年,会不会当初针对卢龙军就是因为……”

“不是因为这个。”山宗立即打断她:“他是现在才知道这与你有关,如果早知道,那前几年就对你下手了。”

神容轻轻合住了唇,心缓缓松了下来。

如果是因为这书卷让他的卢龙军遭受了这样的重创,她光是想也没法想。

山宗看着她沉凝的眉眼,雪白的脸微微低着,长睫掩眸,在灯火里被描得灼灼艳艳,一抬手,托起她下巴:“你少胡思乱想。”

那只手又垂下去,抓了她的手,用力一拽:“过来。”

神容被他推入房中,门合上,头抬起来,刚对上他脸,人就被他抱住了。

她几乎立即就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贴向他怀里,紧紧的。

山宗低头吻上她颈边,从她雪白的下颌到侧脸,直亲到她耳垂,陡然一含,将她拦腰抱起。

神容顿时搂紧了他,呼吸乱了,思绪也成功被他打断了。

忽而背上一软,陷入被褥,已被他按到床上。

山宗看到她的脸被晦暗灯火映着,只盯着床帐,低头:“还在多想?”手上故意一把捞起她腰。

神容抱着他脖子,眼神转到他脸上:“不是,我想起了别的。”

“想起了什么?”山宗贴到她脸。

神容眼里盛着一点烛火,如润水光,眼珠轻转,缓缓扫视这道观里睡过好几次的床榻。

“我在这里,做过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本来已经忘了,甚至还在想着她的书卷,但被他刚刚按上来的刹那,又一下记了起来。

山宗低笑:“就是梦到我的那个?”

神容耳后一下热了,他竟还记得。迎着他视线,眼睫微掀,忽而昂起头,贴到他唇上,轻轻蹭过去:“我可没说是你……”

山宗霎时反堵住她唇,压下去,两手握紧她腰,往自己身上送,唇稍退开时声音沉沉地笑:“那我一定要让你记清楚点。”

床帐垂落,里面衣裳轻响,呼吸渐沉,直至帐上映出起落轻动的人影。

神容难熬地咬住唇,眼里看见山宗宽阔的肩,肩峰在一下一下地下沉,耸起。

“看清楚了?”他忽然用力一冲。

神容一声轻哼,不自觉微微眯眼,隔着垂帐,灯火黯淡迷蒙,他箍着她腰的手臂上,乌黑斑斓的刺青都已模糊不清。

这一瞬,赫然真与梦中情形重叠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