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珑杀 第64节(1/1)

面对容景衍的以权压人,池靖安不卑不亢的与之四目相对,他傲然挺直了背骨面向谢太后再度下跪,行了一礼。

容景衍一向与池家不对付,尤其是眼前的池靖安。

“池将军大可以试试。”

第81章 、御殿

谢殊称病一连在府中歇了数日, 宫里宦侍送至他榻前的文书卷帛,却是一日也未曾停过。

眼下朝局混沌,绫华长公主与端王剑拔弩张, 谢太后一双亲生儿女之间的皇位争夺僵持不下,群臣不敢妄议天家,反倒暗中授意自家命妇时时出入寿康宫请安,毕竟无论最终结果如何, 太后终归还是太后。

御殿前早已围了重兵守卫, 傅翊对外宣称病重, 命不久矣, 实则殿内空空如也,连个太医问诊的脉案都拿不出来, 容景衍只潦草应付着, 甚至不愿多费工夫粉饰遮掩。

顾泠朝行至御殿门前观望了片刻, 久不见宫人进出, 那些身着兵甲的守卫严阵以待,为首将领的佩剑上还沾染了些许血痕。

每日皆有言官来此以死相谏,试图得见陛下一面,秉明朝堂乱势。可容景衍手下的将领常年浴血沙场,平日里最是瞧不起这些畏缩在后方叽喳不止的文官,如此手起刀落的来上一下, 不带丝毫犹豫。

偏生这些因上谏而死于非命的言官家眷, 被特地嘱咐了秘不发丧, 故而日复一日累积下来, 丧命在御前的官宦已多至二三十人。

“哼, 谢殊不在, 容景衍竟如此胡来, 也不怕折了傅珵的帝数!”

拢枝提着食盒想要扮作婢女蒙混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被彻底打消,一连三个时辰都不见有宫人进出,看来他们守着的是一座空殿无疑了。

“皇上仅是对外宣称养病,暂且搁置朝政,想必来此窥探圣颜的多是些对谢家容家暗生不满之徒,趁此机会一箭双雕排除异己,倒是合乎他惯常的做事手笔。”

顾泠朝扯了拢枝的袖缘,将人带到不远处一座拱门后的阴影处。容景衍之所以压下官员的死讯,叫他们秘不发丧大抵是为了锁饵,引更多的鱼入瓮,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省的将来还要匀出力气,同这帮迂腐文人周旋。

边关相伴数年,她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这个男人,容景衍与谢殊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对大燕皇室的恨意深入骨髓。

良臣难为,容家历经三朝帝王忌惮,令人心寒的从来不是敌军的寒刃,而是主上的君要臣死!

“前几日容景衍调了大批禁军去了谢府值守,想来清禾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

谢殊遇刺一事瞒的极好,外头甚至隐有谢殊辞官隐于山水的传言流出,一番掩人耳目的混淆视听,群臣又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杀伐果断的容景衍与徐徐图之的池靖安身上。

时至新岁,按照大燕旧例,帝君终是要在百姓跟前露面,向上苍祈福祷告,以求得大燕来年风调雨顺。

可依着如今的态势,容景衍这般不加遮掩的肆无忌惮,有心人皆可以从中看出御殿内的端倪,反倒是生怕旁人不会起疑心似的。

“容景衍背后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顾泠朝方思忖了片刻功夫,身后巡逻的兵士已然站到了她们身后。

“你们两个小宫婢,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兵卫在四周来回巡视着,每隔半个时辰相互交替一回,哪怕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能被觉察。

冷瞥了眼抵在自己脖颈前的长戈,顾泠朝肘间一推,从容的将拢枝护在身后。

“我是奉了你家将军之令,前来往御殿内送些东西。”

“一派胡言,御殿内根本什么都没……”

那将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言语戛然而止,锋利的眼刀将这两个女人由上自下打量了个遍,最终落在拢枝手上提着的食盒上。

“里头装了什么,打开——”

前方传来两道威严的声音,顾泠朝轻哂,这将领表面虽看起来凶神恶煞,但脑子却不大好使的样子,险些被人轻易套出话来。

“你笑什么?何人派你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寒刃又朝着她的颈部逼近了几分,兵卒将她们团团围住,在肃静的御殿周边引起一阵骚动。

“将这二人带下去,交由将军亲自发落审问。”

远远瞧见殿前玉阶处又来了几个穿着官服的身影,将领猛一挥手,留了两个小兵将她们押去了前方的一座偏殿。

容景衍这几日皆留在宫中值守,内廷空置,既没有妃嫔亦没有皇帝,倒像是他在边关那会儿临时安营扎下的大帐。

案牍上叠了小山似的奏疏,都在朝臣们弹劾他居功自傲、专权跋扈,蔑视皇家威严。

顾泠朝被人推进来时,男人正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看着上面无中生有的一套构陷说辞,若有所思的细细品鉴着。

听到大门外的响动,容景衍轻瞬了瞬目,看来今日送来的‘细作’颇为眼熟。

“将军,这个宫婢说是奉了您的命令,前去御殿内给陛下送些东西。”

兵士立时将从这两个宫婢手中扣下的食盒,恭敬的送至容景衍面前打开,复又一脸的轻蔑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顾泠朝,这点拙劣的小伎俩,连他都唬不住,又岂能瞒过他们将军。

紫檀八宝玲珑屉内分了三层,一经揭开肴香四溢,一碟烧鹿筋配一碗油辣冬笋尖,还有红煨鱼翅、腊味合蒸,最后一屉只放了两壶杏花汾酒。

兵士瞬间愣住不由咽了咽口水,那食盒笼屉之外还隔了一重小隙,用以存放熄了火的暖炭。难怪尽管外面天寒地冻的,自己方一揭盒盖,里头便有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是我唤她来的,你下去吧!”

容景衍垂眸扫了眼其中菜色,望向顾泠朝的神色愈发复杂,这女人前些日子还躲自己的紧,今日又为何一反常态的凑到跟前来无事献殷勤!

那兵士临走前特地偷瞄了眼品相因着方才的骚动,而有些折损的佳肴,心下顿时了然一片,小宫婢心思藏的深着哩。

这哪里是冲着御殿去的,分明是奔着自他将军来的,也不知她是从何处摸清了将军的喜好忌口,竟意外的得了待见。

“我去御殿寻你,他们怀疑我是细作,不过也算是变相的寻着了!”

顾泠朝淡然抬手理了理方才被扯出皱痕的袖阔,眸光轻扫过案台上的那堆奏疏,这男人睚眦必报,小心眼的很,近来‘消失’在朝野的言官,想必都被他……

“哦?那日在谢府,泠娘对我可不是这般温良恭顺的态度。”

男人俯身,单手扣住她的下颌,指尖发力,不多时便留下了一道鲜明暧昧的指痕。

顾泠朝咬着瓣唇别过脸去,吞下嘴边溢出的细碎靡音,余光落在跪在身后的拢枝身上。

“放她离开,我们之间的事情,无需旁人插手。”

容景衍沉了脸,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她倒是挺护短,生怕自己为难了这小丫头片子去。

“她姐姐既效忠于我,我身为将领,自然不会做出令属下寒心的事情。”

提及窕枝,顾泠朝的神色瞬间一暗,若非窕枝临阵倒戈谢殊那头,将黑羽令交了出去,傅翊虽身处劣势,也决计不会败北的如此之快。

他们既这般费尽心思的隐蔽行事,无非是在畏惧着八方诸侯,恐兵戈四起造成内忧外患的局面。

拢枝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她对容景衍真真是半点好印象也不剩了,见他提及窕枝,她的脚底更似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处迟迟不愿离去。

“拢枝听话,先回绫华殿下那里去,沈大监定会护你周全。”

顾泠朝竭力镇定着声音劝慰道,男人盯着她倏尔咋显慌乱的神色,忽而笑了两声,当着拢枝的面直接捞着她的腰摁坐到了自己膝盖上。

始料未及的一声惊呼后,顾泠朝连忙伸手撑住了他的肩稳住身形。

“沈尧安都自身难保了,如何能护这孩子无恙?不若与你姐姐一同留在宫里,眼下求得一方平安实非易事!”

男人眸光扫向案牍上的奏疏,危险的眯了一眯。

拢枝到底刚及笄不久,头一回面对这般逼人的气势,颤抖着向后畏缩了两步。

容景衍一手揽着顾泠朝的腰,一边掰过她的脸对上自己的沉沉黑眸。

“泠娘,你说呢?”

顾泠朝贝齿咬在唇上涔出了点点血珠,垂在身下的手上拇指扣过食指,暗自打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嘭——’一声巨响,伴随在凌乱的脚步声后,外间槅门骤然紧闭,室内仅剩下容景衍和顾泠朝两人四目相对。

容景衍携着她的臂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落在她肩上的力道极重,像是在宣泄某种不满似的,凑近她耳边沉声道:

“泠娘,我娶你好不好?嗯?”

看着他眼底清明,不似在开玩笑的样子,顾泠朝细嫩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缓缓摩挲,怜惜而又隐忍。

见顾泠朝沉默不语,他下一刻不知怎么的又低下头在她耳廓上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嘶—’一声娇呼,瞬间激起他体内蛰伏已久的兽性。

“天家被这些文臣混淆视听,残害忠良,我父兄的债合该由你来偿,不是么?”

容景衍骤然丢开她的手,随手拿起一封奏疏摊开在她的面前,上头所言或有事实,却过于捏造是非,以恳切之心,言子虚乌有之事,言辞真切、忧国忧民乍一看竟真会叫人信上几分。

“这些人……因何如此?”

顾泠朝一时语塞,转而一想不过是些官场排挤同僚的手段罢了,文臣执笔欺上瞒下,党同伐异,致使武将离心,与圣上不睦。

“泠娘还未回答我,愿是不愿?”

顾泠朝无奈,依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不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我愿与不愿,此刻在你眼中尚有区别么?”

于是她干脆破罐破摔,顺着他的话往下推敲了几分。

容景衍圈着她的腰将她反转过身来相对而坐,冷白的长指拂过细白脖颈上的青色经络,嘴角露出一丝浅不可察的笑意。

“泠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

第82章 、庶妹

谢府内, 孟清禾单手托腮,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账簿,寻常进出收支一向是极少过她手的。自谢殊借着养伤之名搬去东厢后, 管事每日都会捧着三五本账目往南苑这边送,得了谁的吩咐,不言自明。

“有劳少夫人多费些心神了。”

老管事被屋内低沉的氛围压的喘不过气起来,又匆匆交代了账目上的几样细要, 便战战兢兢的转身离开了。

孟清禾搁下细毫, 随手一扫, 把厚厚一叠账簿拨到一旁。谢殊这回倒是言出必行, 陆陆续续的扔了不少中馈琐事过来。

就连府中那些暗地里瞧不上她庶出身份的婆子,近日来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俨然是将她看做当家主母巴结上了。

“谢殊既允了主子在府内的自由, 那咱们私底下吩咐采买婆子悄悄将消息送出, 不是更为便捷?”

幼晴立在一旁握着方砚在墨盘内轻研, 如今她们谍司余下的寥寥熟人,以沈尧安和顾泠朝为首都尽数效命于绫华殿下,只孟清禾举棋未定,始终未曾真正表态过。

“幼晴,不必急于一时,绫华殿下最大的暗子, 从来不在我们。”

孟清禾取过案台架侧的浑玉二五珠算盘, 指节微曲, 轻拨其上玉珠, 泠翠清响, 随手拨珠, 便成答数。

细细校着账上名目核查了一番后, 又依着错漏处勾圈画描。孟清禾一派操作行云流水,珠动数出,皆在执掌,不到两个时辰,就理完了今日送来的账簿。

“容景衍近来动作愈发大了些,此事想必谢殊尚不知情,他与天家有仇,光凭谢殊一人是压不住的。”

孟清禾取了锦帕在铜盆内净手,武将终究不及文臣顾虑周到,面面俱全无可摘指,这也正是她那日虽伤及谢殊却倏尔停手的缘由,众叛亲离的滋味,总要一点一点的还回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