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268节(1/1)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到同样的伤害,怕别人笑我喜欢上叔叔辈的男人……可是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我根本不在乎别人嘴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爱着一个人,别人怎么非议我,我都不会改变。”

男孩子的神情很倔强,眼神是那么的固执。

“我不在乎他们,我不在乎他们的眼他们的嘴,谢清呈,我不在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你。”

“……”

谢清呈的心门在尽力地封死,但贺予一次一次地想要闯进来,想要在此之前,以血肉之躯,阻止那冰城之门的关闭。

谢清呈心里更难受了。

我在地狱中,你便也要来吗?

来了火海能变星河,刀山能成芳林吗……

他闭了闭眼,说:“可我在乎。”

贺予:“……”

“我受不了和我妹妹的学生搞在一起。”

贺予不肯死心,疯子似的说:“你如果一定在乎,那么,我可以退学。”

“……你退学也没用,我受不了和一个比我小了十三岁的男孩子在一起。”

“那我可以想办法改身份证。”

“我也受不了和你爸——和贺继威的儿子在一起。”

贺予越来越急:“那我——那我——”

谢清呈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贺予的头。他没让贺予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谢清呈知道他说的每一句看似很疯,却都是真的。他对贺予道:“我明白你全部的真心,但是……对不起。”

“……”

“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谢清呈觉得自己无法在这样面对贺予了,他把手放下来,想在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在说出口,他转了身——将离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贺予追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少年一直忍着的热泪,掉落在了谢清呈的后颈处,在那朱砂痣上,凝顿几秒,潸然滑落。

“谢哥……”

“……”

“谢医生……”

“……”

“谢清呈……!!”

“你又要走吗……”贺予的声音里带着在明显不过的哽咽,“你又要离开我吗……?!”

这是个阴天,光线显得如此熹微,透过厚重的窗玻璃洒进来,竟没有半点暖意。那薄银如霜的光芒在贺予和谢清呈的身影边轻轻地勾勒了一个边,脆弱得像是早春枝头的露水凝冰,指尖一碰便就融化了。

谢清呈被他紧紧地自背后拥着,身后是热的,颈后是热的,厨房蒸腾的雾气热的,少年的心,少年的泪,少年为他笨手笨脚熬煮的一盅梨子甜羹,都是热的。

他的心在这样的温度里无法凝结,汪洋似的,竟也模糊了他自己的视野。

“别不要我好不好,谢清呈……你别不要我……”

“……”

“我在也爱不了其他人了,我把我的心都已经给你了,你不要走……谢清呈……”

“你不要走……”

谢清呈比任何时候都想回身拥抱他。

但是他比任何时候也都清楚,若是他今天抱他,一切就永远也无法回头了,那么等他器官衰竭,力尽而亡的那一刻,贺予会承受比现在更多的痛苦。

路边的小奶狗追逐着人类,不理解人类为何不在看他一眼,为何在不停下脚步,它伤了心,那呜咽的声音也钻凿到了人类的心脏深处。

疼。

真疼。

谢清呈闭上眼睛,苍龙的眼尾,竟终有一滴泪落了下来——那是他的心城堕为冰天雪地之前,最后一滴的温热。

泪落在了地上,贺予不曾发觉。

谢清呈什么也没在说,他抬起微凉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贺予搂在他腰上的手。然后——他还是挣开了他的温暖,推门而出,走向霜寒漫天的路。

在也没有回头。

第161章 慢慢地分离

放弃一个人是很难的。

贺予自那天之后,一直默默追着谢清呈,想和他再说说话。

但谢清呈已经下了决心,不再与他有任何的纠葛。

离开一个人,就像治一种病,若是心念动摇,用药含混,半途而废,待到旧疾复发的时候,只会比之前病得更深。

贺予来蹭他的课,他由他蹭,只是从来也不看他。

贺予给他发消息,他瞧见了,只是从来也不回复。

贺予放学了,想来他宿舍看看他,谢清呈关着门,没有再让他走近。

监测手环上的数值,谢清呈倒是一直从软件上关注着,他虽不与贺予再接触了,却也不希望贺予因此病发,所以他只是不再理会贺予,也没有逼贺予不能再来找他。贺予多少有那么一点可以放置情绪的地方,因此腕带未完全飙红,还是橙色的。

谢清呈想,慢慢来吧,总有一天,橙色会变回为蓝色。

贺予不可能等他一辈子。

他开始收拾屋子。

屋子里有些不属于他的物件,还是尽早处理掉为好。不收拾不知道,真的拾掇起来了,才发现贺予留下的东西竟有这么多。

桌子上有好几本贺予的书,甚至还有他的作业本。翻开来看,贺予写作业确实是很认真的,字迹工整清秀,几乎次次都是优 。

厨房里有一对疯狂动物园狐尼克和蠢兔子的马克杯,贺予有一次很想去迪士尼玩,邀谢清呈一起,但谢清呈觉得去游乐园没意思,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于是贺予只好自己去了,完了之后带了这样一对杯子回来,一定要摆在谢清呈宿舍里。

贺予从来没什么心情去装点自己别墅里的卧室,却要把一堆东西往谢清呈住的地方搬。

最讨厌的是客厅角落里那台游戏机,当时快递送货上门,谢清呈还以为送错了,他这儿是教工宿舍,不需要再配一台大彩电。

结果送货员解释说,是游戏机。

谢清呈一看购买人姓名,就沉着脸给贺予打了个电话,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贺予说这是最新款的,可以双人联机,打着很解压。

可是买回来之后一直在吃灰,谢清呈从来没有和贺予一起坐在客厅里打过什么游戏。

谢清呈把这些东西全部处理了。

他帮着收拾废品的老伯把这些东西运上车,回到家中时,忽然觉得这屋子变得空荡了很多,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冷清。

都干净了。

谢清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走进卧室,忽然发现卧室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那是床头柜上的宝可梦盲盒,是有一天贺予在书店随手带的,拆开来,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小火龙,他就把小火龙留在谢清呈的床头柜上了。

“你不是怕冷吗?它可以给你取暖的。”

谢清呈当时从书里抬起眼:“那是假的。”

贺予笑着过来,走到他椅子后面,从后背搂住他的肩:“那我是真的,我给你取暖吧,暖床服务,包年免费。”

谢清呈把小火龙丢到了垃圾袋里,小龙尾巴上的火焰装饰被碰掉了,它躺在袋子里,虽然依旧是那样笑着,却好像很伤心似的。

“……”

谢清呈最终还是把它捡了回来,摆在了床头,然后拿胶水仔细地,将那尾巴上的火焰重新黏上了。

六月份,雷雨季。

沪州变得又热又闷,午后常有雷暴天气。

贺予还是时常来谢清呈宿舍楼下面看他,因为怕打扰到对方,他就远远地在马路的对面——从那边是能看到谢清呈书房的,而谢清呈备课或是整理资料,都得在书房完成。

沪大的编导大一晚自习结束是八点半,贺予来到谢清呈学校通常是九点,他就一直那么看着他陪着他,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他会给谢清呈发一条信息。

“哥,很迟了,别再工作了,要早点睡觉。”

“晚安。”

比闹铃还准。

这一天雨很大,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走动,谢清呈以为他不会来了,想打开窗抽支烟,可是走到窗边,还未伸手推玻璃,他就看到贺予撑着伞,站在雨里。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谢清呈戴着眼镜,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晰,因为雨太大,贺予站在其中,伞也没有明显的作用,他还是被淋着了,浑身湿透地立在那里,就为了确定谢清呈有好好地关灯睡觉,没再熬夜。

在这一刻,谢清呈忽然觉得贺予从前没有说错,他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如此狠心。

但他不得不如此狠心。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天醒来,谢清呈咳嗽阵阵,后来从掩着口鼻的雪色手帕里发现有血。

他又去美育做了一次最细致的体检,得出的结论不容他有半点乐观想法。

谢清呈回了家,把秦慈岩的笔记重新梳理了一遍,测算自己还要花多久,才能把剩下的那些全部理完,同时亲做测试,补全那些之前被毁掉的资料——他觉得时间还是有的,只是并不宽裕了。

他得抓紧,另外还得继续替老秦的女儿研究治疗药。

然而——

“谢生。”

一天晚上,谢清呈正在看书,接到了秦容悲丈夫的电话。

那个美国人之前在港读书,学的普通话里带着些古早的港腔港调,所以他管谢清呈不是叫谢先生,而是叫谢生。

秦容悲当时被黑暗组织绑架,对方折磨她,威胁她,拿她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