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与大黄_44(1/1)

当时大伙儿正在睡觉,听到卢立秋一声哀嚎,那边灯光昏暗,有人举着火把看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这个年轻人浑身是血得躺在地面上,脖子上有一个参差不齐的大口子,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头冒着血。

其他人都没看到,但是高长看到了,那个飞快从门口闪出去的人影,小小的,属于一个孩子的身影。在同类与狼群之间,那个六岁的孩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狼群,甚至还加入了这一次杀戮,现在想想,那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高长面前了。从前那个叼着兔子放在自己面前,讨好地喊爸爸的小孩,是不是也在这一场杀戮之中改变了对人类的看法,高长不知道。

司徒也从楼上下来了,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身前身后围着许多保镖,他就那么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地用质疑的眼神环视着楼下所有人,当他的目光在高长身上停留的时候,高长心里的厌恶几乎无法抑制。

大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头使劲供着他的胳膊,高长这才抬起手臂,把大黄夹在自己腋下,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自以为是人上人的渣滓。

“司徒叔,你怎么下来了?”白宝嬉皮笑脸地问。

“再不下来,我的人都快死光了。”

“哎呦喂,瞧您说的,大伙儿不是都在一块儿吗,出现这样的事谁能想得到呢。要不这样,我看你把你手底下的弟兄都拉楼上去,咱在楼下守着,怎么样?”不得不承认白宝还是相当能忍耐的,高长就干不了这活儿,所以人家才是帮派老大,高长就是个光杆司令。

司徒不说话,招招手让自己手下都上楼,二楼的地方比一楼窄多了,屋主大概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睡觉,所以就弄了两间屋子,一间大人睡一间小孩睡,杂物什么的全都放在楼下。原本司徒那么多手下,他自己又占着一个屋,无论如何是在二楼挤不下的,但是这会儿死了一半,司徒也顾不上摆谱了,招呼几个手下进了他的屋,其他人都挤在另外一个屋,楼梯口还坐了几个。

“你说,这事算是了了吗?”白宝擦擦汗,坐到高长身边问他。

“谁知道呢?”刚刚大黄就听到动静了,这会儿高长自己也听到了,大批的狼群正向他们这边围过来。

“嗷呜…………”随着头狼的一声长号,整个狼群都跟着号了起来,一声盖过一声,此起彼伏。

“他娘的。”白宝蹦起来跑到楼梯口去喊:“弟兄们先别急着开枪啊!它们不进院子,咱就都别开枪,不然这事还没完。”

这群狼就这样在院子外头号了一个多钟头,其中它们的头狼还跳到院子的围墙上,仰着脖子发出长长的嚎叫,那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但是这一屋子人,愣是谁都没敢开枪。

狼群退去之后,高长到门外去看了看,月亮出来了,明天大概会放晴,到时候太阳晒上一两天,这附近的草地就都干得差不多了。这两天虽然下着雨,他们还是一直有派人出去探路,定下路线以后,割了不少野草铺在地面上,多少也能起到一些摩擦作用,车子也没那么容易陷进泥里。

只要再往前走大概三千米的距离,以后的路就顺畅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天之内就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兵工厂。

第44章

接下来的两天院子附近时常还是有狼群出没,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可以看得出来,狼群的怒气未消,只杀掉袭击了他们的那群人,还是不解恨。

高长借口出去打猎,带着大黄又去了一趟那群狼圈养兔子的地方,顺便去看看那个孩子,自从冲突发生之后,头狼就再没让那个孩子回到院子里的树上住了,不知道是担心他的安全,还是想把他和其他人类隔离开。

高长在大黄的带领下找到头狼的时候,它正趴在草甸子上睡觉,林帛抱着它一条腿睡得正香,这两天太阳大,晚上的气温也比较高,他小棉袄已经脱掉了,穿着一件圆领毛衣,右边那个袖口已经磨烂了,毛线一条一条的散落着。从前这件毛衣应该很好看,用很好的毛线织的,款式也是可爱中带着大方,应该是费了许多心思织和时间出来的。

“你打算自己把他养大?”高长也在草甸子上坐了下来。

“呜……”

“它说啥?”高长需要一个翻译。

“它说他已经长大了。”大黄盘身在高长的另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你再问问它,成天让它手底下的兄弟在院子周围瞎转悠啥?”

“它说这事还没完,必须好好教训那群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在这片荒原上撒野。”大黄一边翻译,一边不以为然地哼哼。

“差不多就行了,那些人已经得到教训了,继续这么下去,小心逼急了他们开始反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高长的警告不是没有依据的,白宝和司徒他们,这两天一直在商量这件事,对各自手下的兄弟也都做了不少工作,如果狼群再次发动攻击,他们绝对不会像从前那样容易对付。

“兔子本来就咬人。”大黄提醒道,这年头,什么东西不敢咬人?

“别打岔,你跟它好好说,别为了一时的意气,带着狼群去送死,多杀几个人有什么意思,狼群也同样会有死伤。”无论是为了白宝他们还是为了这个被狼群养大的孩子,高长都希望这件事能够就此揭过。

“呜。”狼王没什么诚意地回了句。

“它说它要想想。”大黄觉得自己有点牙痒痒了,这小子太不识好歹,高长这么好声好气跟它说话,它竟然如此不配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分明是欠揍。

“总之这一回它要是不听劝,咱俩就不会再保持中立了,你让它好好想想,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兄弟够咱们收拾的。”不管怎么说,高长也不能让白宝他们就这么死在这片荒原上,因为这帮人的存在,他们的村子以后才能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侵扰。

而且和白宝他们这几年相处下来,高长也觉得这些人的本质并不十分坏,从前是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但是起码不以杀戮和抢劫为乐,自从做起了贩盐生意之后,在镇子上的形象就逐渐洗白了。而且高长相信,他们和村民相处久了,大部分人都会对那个村子产生感情,在这个乱世之中,这样一帮人,他们可以是某些人的魔鬼,却同样也可以是另外一些人生存的依附。

这一次白宝带着车队载着盐去往中部地区,高长猜测他除了想从司徒他们那里弄些枪支弹药之外,还打算到西边去弄点金属什么的,这两年他们那边想弄到金属已经越来越难了,从前随处可见的菜刀西瓜刀之类的东西,价钱早就翻了好几番。

高长他们村子里的人要是拿粮食换盐的话,十斤粮食大约也就能换一两食盐,而他们如果用家里的菜刀或者砍刀换盐,轻易就能换到许多白花花的食盐。可白宝他们认识到金属材料的珍贵,村民们同样也知道,家里的菜刀砍刀就那么一两把,换出去就没有了,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换到这些东西。

镇上倒是来了个打铁的男人,听说可以用家里的铁块打菜刀,可是这年头,几个人家里还有铜铁这些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合金,而这些合金材料,大多不适宜锻造,于是打铁师傅的生意也不怎么样。高长觉得白宝他们大概还是会换现成的刀具和生产工具回去,毕竟他们那几车食盐,在中西部很多地方都是极其珍贵的。

到时候他们又有铁又有盐,还是有枪支弹药,别说是在镇上,就算是挪到市里,也是众人巴结的对象,跟这些人搞好关系,高长他们村子反正是不会亏。

第二天晚上车队再一次移动了起来,在半干的荒原上,开开停停,男人们推车的吆喝声就没有断过,高长也脱了外套,加入推车的队伍,他力气大,白宝他们这群人有了他的帮忙,在半夜的时候就把几辆车子全部开到了马路上。

“看到大黄了吗?”高长靠在车边抹着汗,问一旁的白宝。

“今天晚上就没见过它,你不知道它去哪儿了?”白宝接过兄弟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水,顺手又传给了高长。

“不知道又到哪里疯玩去了,我找找去。”高长也接过水壶灌了一口水,然后拧上盖子丢给不远处坐在马路上休息的几个人。

“那你动作快点哈,司徒他们的车队就在后头呢,估摸着也就两三个钟头就能出发了。”

“我尽量。”高长说着拿起了自己丢在车里的外套,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背包提了下来:“一会儿我要是没能赶回来,你们就先上路吧,别等了。”

“哪儿能啊?咱指定得等你,放心吧。”白宝假装听不懂高长说的话。

“随你便,要是耽误了行程,小心司徒收拾你。”

“那你真不跟咱一块儿走了?”白宝压低声音问:“兄弟们还指着你给咱开路呢,到时候咱们这几车盐能换不少好东西回去,肯定不能少了你的份,怎么样,再想想?”

“你们到了中部以后是打算到西边去做点买卖?”高长问。

“是啊,到时候咱就用五车盐换五车铁回去,嘿嘿,先在中部看看,不行就往西边走点,这一趟跑完了,兄弟们能歇好几年。”白宝也不瞒着高长。

“那是不错,只可惜我现在要先去找大黄,要是能找到,一会儿我回来找你们,我没回来你们就先走吧。”

“好吧,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自己小心着点,这样,你一会儿要是没回来,我就在路边的草丛里给你留一袋盐。”白宝见高长好像已经决定了,也知道多说无益。

“行,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点。”虽然说白宝管那个司徒的叫叔,但是高长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其实交情不深,再往前面走就是司徒的地盘了,到时候要怎么样,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只希望这个司徒官爷能讲点信用吧。

“放心,咱没事。”高长指的是什么,白宝自然心知肚明。

“嘿,那咱过阵子村子里见。”高长摇了下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茫茫荒原之中。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高长刚一离开,罗森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白宝身边小声问。

“不让他走还能怎么样?你又留他不住。”白宝笑道。

“我是不行,要不你自己上啊?这可是得力干将,牺牲点色相,值了。”罗森是最早跟着白宝混的几个兄弟之一,只要不危机帮派的利益,动摇帮派的人心,平常他们都嘻嘻哈哈惯了,开起玩笑来也是百无禁忌。

“你都不行我就更没指望了。”白宝笑了笑,正色道:“不过他走了也好,昨天那个老不死的又问他的事了,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好像是盯上了。”

“都问啥了?”

“问那天早上的事呢,就是高长和大黄晒了太阳那天,问得老仔细了,问他们是几点几分回来的,又问他们当时的反应,大概是怀疑高长是变异了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变异了,反正走了就走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挺可惜的,他娘的身手贼好。”

“那他就这么走了,咱没事吧?”

“放心,你大哥我后台硬,这点事情还扛得住。”

高长在杂草丛生的荒原上绕了个圈,依旧回到他们这几天住过的那个院子,他跟大黄约好了在这里碰头。高长知道白宝这一次邀请自己出来,是看中了他的身手,希望他能在路上出些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高长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应跟他们继续走下去了。

那个司徒官爷好像是在算计着他,大概是因为什么高长也能猜得**不离十,眼下是在荒原上,他的人手有限,要考虑到白宝的态度,又有狼群时刻盯着他们这一对人马,所以行事必定有所忌惮,可要是等到了他们的地盘,什么事还不是当官的说了算,以高长现在的修为,恐怕很难和他们对抗。

所以虽然不是很确定,高长还是决定和白宝他们就在这里分开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死亡离自己并不遥远,要是不惜命,随时都有可能踏上黄泉了。更何况,那些人远比死神恐怖,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高长踏上二楼,就在那个司徒住过的房间里,大黄已经化出了人形,穿着他没见过的一套衣服,正趴跪在床上翻一本旧地图,床板上没有棉被也没有床单,就只铺了一条草席。林帛就蹲坐在床角上,怯怯地看着大黄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