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_50(1/1)

“你说的我都懂,但……”

“但你还是想瞒着他。”方晋摇着扇子叹息,“王爷啊王爷,你真觉得你瞒得住?纸是包不住火的。慕权兄那样敏锐练达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棠很是头疼,“现在廷廷又回去了,那小子黏他,嘴巴又不严,我猜他很快就会过来兴师问罪了。”

方晋戏谑:“王爷怕么?”

周棠苦笑:“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很想念他生我气的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方晋说:“恕我斗胆,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问。”

“王爷对慕权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周棠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师生吗?朋友吗?还是臣属?”

周棠笑着摇了摇头,抬眼间眸光潋滟,带着少年人的热情与微赧,说出的话却很坦然:

“我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只不过,从我第一次梦遗开始,梦里的那个人,就只是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王爷,这是病,得治。【你这是想死么预告君?

☆、第三十一章 不舒坦

“……”

几声蛙鸣在草丛中此起彼伏,仲夏夜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隔壁的大屋里有鼾声震着窗棂,还有人起夜吹着口哨去撒尿。

其实十分吵闹,但那两人之间却显得极为沉寂。

方晋默默地把扇子摇了数十下,终于停了下来,轻咳一声道:“王爷,您什么时候开始……那个……”

“去年。”周棠自嘲地笑笑,“小夫子什么都教我了,就是没教过我这些,那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还是老程告诉我的。”

“唔……”方晋沉吟不语。

周棠深吸着山风捎来的湿气和凉意,任由思绪放松下来。

这件事在他心里闷了很久,说出口才发现,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那个人不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做事情会浮躁,睡觉也不安心。闭上眼就都是他的模样,恍惚中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然而睁开眼的现实中什么也没有。

越是向往,就越不敢触碰。

明明在梦里面,他可以肆意抚摸他的身体。

梦里面,小夫子的耳朵红得像要渗血,看他的目光温润如水,他只要低头便可亲吻到小夫子的唇,他可以毫无隔阂地搂着小夫子的腰,他想要什么,小夫子都会给他……

梦里的东西既美好又可怕,在他醒来时冲击着他的理智。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想象的,但每次还是会无法控制。

从那一次起,他再也不敢缠着小夫子一起睡觉。

他怕梦境成为现实,他更怕自己想要把它变成现实的愿望。

“王爷,”方晋整理好措辞才说,“少年人做这样的梦并不奇怪,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梦里的对象有些不合适?”

他看得出来周棠和洛平的感情很深厚,但他没有想到情况比他所预料的更复杂。

周棠对洛平有种惯性的依赖,以至于现在他已经下定决策的事情,仍然要考虑洛平的态度和感受。如此一来,洛平的存在便会让他犹豫,成为他的后顾之忧,这让方晋很是担心。

所以他询问周棠,想要帮他理顺这一层顾虑,不曾想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答案。

“不合适?”周棠斜眼看他,“有什么不合适?除了他以外还能有谁合适?”

“王爷,这正是问题所在。正是因为你没有跟其他人亲近过,才会有这样单一的念想,如果你的身边是位温婉倾城的女子……”

“女人?”周棠以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我的亲生母亲让我背着她的诅咒过活,宫里的那些嫔妃每一个都是自私自利,为了争宠什么恶毒的手段都使过,我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靠近我?”

“王爷,你太偏激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那样,你接触的太少,以后你会遇上自己真正喜欢又真正对你好的女人……”方晋也很郁闷,一向自诩风流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除了女人,你没有别的理由了?”周棠毫不客气地再度打断他。

方晋想了想,正色道:“有。”

周棠很是漫不经心:“说。”

方晋提了口气说:“王爷,这是病,得治。”见周棠又要打断自己,他把扇子立在了周棠眼前,这是他教习武功时提点他注意的动作,周棠顿了顿,没有插嘴。

“王爷,我所说的病症,并不是说你梦见他有什么不对,也不是说你因为他而泄精就不正常,作为他的小棠而言,你倾慕他一点错也没有。但作为一个意在天下的王爷,你对他的喜欢就是一种病,会被有心人当作把柄的诟病,甚至会危及你的前路。”

“我不明白。他是我的小夫子,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他一直在教我怎么争取,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跟他之间的事,怎么会成为我的阻碍?”

“以古为鉴,君王的感情不可系于一人,那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定,何况你与他之间还要顶着世俗眼光、道德伦常,慕权兄满腔抱负,若因此毁了他的仕途,你让他如何自处?”

“我不会害他的!”周棠怒道,“我喜欢小夫子,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想做官,我就让他做大官,怎么会毁了他呢?那种事情决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他周全。”

“王爷,你还太过年轻,尚不懂得情爱之事,乃是天底下最难把握的事。就算你是一心一意,你知道他心中所想吗?你把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他,他就一定会接受吗?你与他相处这么久,可曾见过他动心动情的模样?”

“……”周棠抿唇不语。

方晋叹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你家小夫子,是个极淡薄的人。”

淡薄到几乎禁欲。

在酒肆中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时,吸引方晋的不仅是他的睿智,还有那种把自己所有欲望束缚住的压抑感。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他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方晋说:“据我所知,他从不与任何人过于亲密,即使是王爷你。”

周棠苦笑:“不,尤其是我。”

小夫子虽然待他很温和,对他的触碰却十分抵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周棠早就察觉了。

书里说少年不识情滋味,他却弄不清楚,那份藏于深处的情滋味,究竟是他自己不识,还是小夫子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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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廷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瞧见洛平冷如寒霜脸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喝了口茶水来掩饰心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平过了好久才理清思绪:“你说,没有南山军?”

廷廷:“没有,从来就没有,不过方先生和周……和王爷都不让我跟你说件事,他们说南山军在你心里很重要……”

“我明白了。”洛平点头。

很重要,确实很重要,那是他记忆中周棠剿匪成功的希望,是越州百姓心目中的正义之师,所以他才想尽办法为他们筹集军饷。

可现在看来这些完全是他的臆想,他被一个不存在的期望蒙蔽了眼睛。而周棠居然就这样将错就错,把他蒙在鼓里。太讽刺了,讽刺得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