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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饭,罗任他们就电话催了一回,问他俩出发了没。

纪得穿上外套,拿上包跟着走在陆禾身后,张姨从厨房出来,把准备好的点心交给陆禾。

“这是点心,还是你们从前下午茶的老几样,准备的匆忙,有些年头没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你们喜欢的口味,饿了填填肚子。”

陆禾诧异了,不过是等待纪得下楼的空档与张姨寒暄了一番。

提起从前的时光,下午茶点的美味,这会儿功夫,跟变戏法似的就做好了。

“辛苦了张姨,他们一定喜欢。”

陆禾赶忙接过,连连致谢。

“鱼儿,把这个带上,药膳今天吃不上了,这汤得喝,按照你陈叔叔的方子配的,喝了暖身子。”

纪得接过保温杯,应声道:“我会喝的。”

“注意安全啊,仔细伤着。路滑的地方不要去……”

纪得很少应约出门,张姨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但难免担心,不自觉的多嘱咐了两句。

“知道了,我会小心,不跑不跳。”

纪得不得不打断张姨的话,保证道。

陆禾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纪得。

心里某一处泛着隐隐的疼。

上车后一路上都是沉默,只有电台里放着老歌,狭小的空间里,空调打得很足。

少女的脸上微微冒了汗,两颊透着暧昧的粉红。

等红灯的间隙,陆禾朝她看去。

她低着头,目光温顺地垂着,侧脸的弧度精致好看。

手指点点在保温瓶,悄悄打着节拍,一不小心错了一拍,还假装无意地抚着瓶身,好似没发生过打节拍这件事。

陆禾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心里酥麻麻的。

他的小鱼儿,从来都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绿灯亮起,车子启动。

前面路漫漫,而她在身边,心里是沉甸甸的满。

车程40分钟就到了西郊牧场。

一下车,其余几个人都到了,正巧在门口说笑打闹。

纪得一下车就被冻了一个哆嗦。

湖山别墅也算城郊,却温度宜人。

所以纪得没在意,按着预估的温度意识选择着装,这回结结实实打脸了。

郊区的温度会差这么多?

正想把衣领拉紧了点,脖子上突然被围上了一条男士围巾。

质地柔软,甚是舒适。

陆禾就知道她会冷的受不了,将备在车里的围巾拿出来给她围上。

看她缩着脖子的小可怜样,陆禾结结实实地围了两圈,大半张小脸都藏进去了,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

“谢谢。”

纪得挡在围巾后面的小嘴艰难的说着感谢。

隔着这么多层布穿透出来,声音闷闷地憨态可掬。

陆禾说:“下次再穿这么少就不带你出来了。”

“……”纪得无语。

明明是不好推脱才只能应邀的,怎么反倒是她求着想来。

陆禾的下一句话倒是让她脑袋一炸。

“就把你天天关在家里,抱着给你取暖,我牺牲一点温度没关系,一定不让你冻着。”

真是信手拈来的胡说八道啊,纪得睁大了双眸看他。

从前怎么不觉得他真的会胡诌呢,纪得暗想。

果然是美国的水土会养人,根正苗红的青少年也被带上了油嘴滑舌的道路。

“阿禾,我说你们腻歪够了吗?我们这可都等着呢。”

等了好一会儿的罗任不耐烦的出声了。

纪得闻言,小脸一晒,快步朝大家的方向走去。

陆禾紧紧跟上。

心里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把罗任的嘴堵上,用什么堵倒是要好好想想。

那边的人因昨晚就见过一面,所以见到纪得都不惊讶。

除了……

“纪得,好久不见,你好吗。”

曾经的初中同桌黎梨,见到她藏不住的欣喜,一上来给她一个美式大拥抱。

“我很好,你呢。”

纪得不知所措地回抱她。

“我不好,给你发的信息你从来不回,我不开心很久了。”

黎梨就是这样真性情的女孩子,她不开心了就明确告诉你,连撅起的小嘴都是恰到好处的天真烂漫。

明明都是同年纪的女孩子,她的生命却是这样的璀璨耀眼。

从某一角度看过去,纪得为她着迷。

我无法拥有的这样豁达的人生,看到,也仿佛参与过。

“抱歉啊。”

“那你请我吃饭赔罪,不准拒绝。”

“好。地点你定。”

答应的异常爽快。

简单的重逢画面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马厩移动。

新到的几匹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其中还有一两匹是退役下来的冠军马。

大家各自选了几匹就去试着骑了。

纪得是不敢骑马的,被黎梨拉着去看小香猪了。

“那只是佩琦,那只是乔治,纪得你要不要抱一只回家养。”

黎梨煞有其事的介绍。

“不用了,我只能照顾自己……”

言下之意,还是不要残害小生命了。

黎梨不勉强,看了一会儿失了兴趣,就和纪得去湖边散步聊天了。

“我哥说今天你会来,我还不信。这么多年没见了,这几年你都在z市?”

黎牧是黎梨的哥哥,想必是告诉了她昨晚见面的事。

“嗯,在z大读完大学,就留在这里工作了。”

“你离开学校那会儿,我们都很担心你。只是见不着面,也不敢打扰你养病。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黎梨妥善着言辞,拣着轻描淡写的讲,不想给她压力。

“我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吗。”

听出了她的小心谨慎,纪得笑着解围。

她们聊了近几年的状况,仿佛找回了当年同桌时的记忆。

其实大部分都是黎梨在说,说初三,说出国,说留学经历,更多的是,说陆析。

黎梨和陆析的感情纪得略知一二。

那时候少女多愁,思慕和追求的热情劲过了,总往着最坏的结局想,变着法儿的作。

享受着一次次被哄,被惯着,被宠溺。

偶尔心情满得不行,也想找人倒一倒万千愁绪。

而纪得,是最合适的存在。

她稳妥,喜静,少话,她是最安全的守密人,又是最理智的旁观者。

纪得安静地听着。她习惯了做一个倾听者,从前是,现在更是。

不去探究别人故事中的来龙去脉,也不会将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上去。

你愿意说,她便听着,你不愿意说,她也不问。

你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退到海平线以外分说一二,寥寥几字直击人心。

当局者迷。

纪得不愿意深入别人的情景,染上他们的故事色彩。

她也有自己的故事,虽然枯燥,但是她自己的,便足够她阅读。

这种善意的冷漠,正是她的迷人之处,却也是让身边人心疼的软肋。

一个年华正茂女孩子,人生才刚开始,却能料到结尾,终归是可惜了。

她配得上一段潇洒的儿女情长,该活出鲜艳夺目的模样。

这才是大家乐见其成的,而纪得不知道。

走着走着就到了马场。

陆禾原本是要陪着她的。

女孩子家聊天,怎么可能容许有异性在旁,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黎梨赶走了。

他也是在纪得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陆禾这才离开了。

又躲着我啊。

男人心里的失落不只是一点点而已。

这会儿功夫,他们骑着马正在兴头上,一个个英姿勃发。

纪得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陆禾,衣袂翩翩,还说她穿的少,他不也只是一件单薄的风衣么。

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风里乱舞,散落几缕垂在额头,多了一丝慵懒的感觉。

他,确实是很好看的人呢。

陆禾也看见她们了,下了马朝她们走去。

纪得故作不经意地将头发塞入耳后,顺势收回了目光。

仿佛刚刚赤裸裸的注视只是一场错觉。

“看呆了吧,是不是特别帅。”黎梨在她耳边轻语。

纪得脸一红,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看了便看了。

“嗯,下马的姿势如果再稳一点,会更加分。”

哈哈哈哈哈。

黎梨在一旁捧腹大笑,陆禾哥这一条情路确实是曲折难行啊。

“这么开心?”

陆禾不去理会他们女孩子之间的调戏,却是被纪得盈盈的笑颜给晃了眼。

“还不错。”

纪得也不怯,与之对视。

女孩的瞳孔中装着一整个明媚天下,反衬着冬季荒芜里的寒冷,顿时春回大地。

任天大地大,独她眼里的风景最好。

陆禾听到内心某处的一声低叹。

这堵南墙,怕是不撞个头破血流不想罢休。

他拿她没办法。

拿自己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