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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道的一声声的质问,仿佛尖刀一般刺入了蓝以攸的心。是啊,江寻道所遭受的一切她都不曾体会过,被最在乎的人背叛的痛苦和不甘。她不曾遭受过,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江寻道无私。

对不起寻道。蓝以攸的眼中闪过一道晶莹的亮光,她缓缓的走向江寻道,轻轻拥住了她。她的声音哽咽而心疼: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

以前的江寻道太单纯太善良了,而现在的江寻道才真正的像一个完整的人,懂得了恨也懂得了自私。只是现在听到江寻道的话,蓝以攸才恍然大悟,不是以前的江寻道善良到不记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而是她把所有的恨和痛苦都积压在心底,所以当她的魂魄归来,她才会如此的失控,她才会释放自己所有的恨意。

蓝以攸到了现在才明白,眼前的江寻道还是江寻道,她没有变。如果她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残忍,那在回到云清山的时候,她怎么放过江淮山。只因为终究还是在意还是无法释怀的,所以她没有发泄她的恨,仍是压抑着一切的痛苦。

对不起。蓝以攸紧紧的抱着江寻道,那一声声带着颤抖哭腔的道歉,让江寻道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了,她回抱住了蓝以攸,像个孩子一样埋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攸儿,你可知是我心中的一道光。无论我多痛苦都难堪,只要想起你,我便有了希望。

江寻道此时的脆弱无无助让蓝以攸心疼到了极点,她不知该怎么去安慰江寻道,仿佛一切的言语都无法抹去她心中的痛苦。她只能小心的捧起江寻道的脸,替她吻去了脸上的泪,轻柔而温存的,仿佛也一同舔舐着她心中的伤口。

直到她缓缓吻上了江寻道的唇,交缠的唇齿间有眼泪的苦涩,可也有悸动和甜蜜。江寻道闭上了眼,热切的回应着她的吻。两人之间所有的痛苦和纠结都在拥吻中消散了,转而是唇齿相依的纠缠。

我需要你,攸儿。分开的那一刻,江寻道轻喘着贴在蓝以攸的额头,她的眼神朦胧而炙热,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她抱着蓝以攸,仿佛将她揉入骨血中。

我知晓。蓝以攸轻声回应她,她的吻再次落在了江寻道唇上,这一次少了一丝安慰,多了一分炙热的yu望。

交缠之中,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衣裳先滑落的,同样滚烫的身体贴合在一起,缓缓的沉入了暗室之中那清澈见底的一汪泉水中去了。

第171章

当江寻道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夕阳西沉, 她恍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洞穴中的石床上。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蓝以攸却没了踪迹。四周的一切如常, 她看了一半的书还摊开放在木案上, 揉了揉生疼的额角, 江寻道缓缓坐起身。

若不是身上有纠缠过的痕迹,她都要怀疑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急切的跳下床打开了卧室后的石门,跑入了内间暗室。

那一汪清泉还在,水依旧清澈见底,可蓝以攸并未在此, 地上还有水滴未干的痕迹, 仿佛不久前有人曾在此沐浴过。

而原本放在卧室藤椅旁的两把剑少了一把,江寻道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有些颓然的瘫坐在藤椅上,伸手盖住的双眸, 唇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蓝以攸还是走了, 只是没有叫她同行, 而是独自一人离开了。她以为江寻道不肯再出去,却撇下她,独身一人犯险。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在江寻道心中的地位, 若是她真的出了事,江寻道怎可一人独活。

没了光明的江寻道,只会堕入无尽的黑暗中。

呆呆的在藤椅上坐了好一会, 江寻道站起身,她回了暗室,褪去衣裳沉入水底。沐浴过后,她打开了蓝以攸的檀木柜,取出了蓝以攸的一身衣裳,然后换上。铜镜里的她穿着蓝以攸的白袍,披散的头发用发带随意扎起,盘了个发髻。

背上长剑和包袱锦囊,江寻道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洞穴,她仰头看着沉下的夕阳,挑唇轻轻一笑。上次和蓝以攸看夕阳,她还不知道蓝以攸的身份,只以为她是只小白狐,她还说等蓝以攸回来,便带她一起去看夕阳。

只是没想到她们已经一起看了,江寻道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带着笑意,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步一步往外走。

找到蓝媚询问了几句,江寻道这才知道,原本箫鸢走时下了令所有人都封住谷口,不许蓝以攸外出,可蓝以攸也不知在哪找了个密道,还是偷偷出了谷。

如今谷中正乱作一团,商议着要出去将蓝以攸捆回来。江寻道便趁机许诺,由她去将蓝以攸带回来,众人都知晓她与蓝以攸的身份,便叮嘱了几句,放她出去了。

只是蓝媚担心姥姥回来会责罚,又不太相信江寻道,便也跟着她一起出了谷,两人结伴同行。

你知道她会去哪?蓝媚问她。

自然知道。江寻道点点头,蓝以攸还能去哪,只要一出谷她就一定会去风华谷,她只需赶去风华谷,定能碰上蓝以攸。

紧赶慢赶两人很快便赶到了离风华谷最近了一座城池,天色渐晚,江寻道决意先入城打探一下,两人便决定现在城中落脚。

落在城外,蓝媚先是敛了一身妖气,又在江寻道的提议下,换上了一身正经的衣裳,便向城门走去,没走一会两人便到了城门口。

荆州城。蓝媚看着城墙上的三个大字,笑着念了出来。

江寻道一愣,连忙抬起头这才发现这紧邻着风华谷的城池,竟真的是荆州城。一路上她一直担忧蓝以攸会遇到险情,倒是没有在意这么一座普通城池,如今看到了名字,心中一震,想起了她离开云清山时,江淮山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你的父母姓许,是荆州城有名的大户人家,你若寻去...或许还能找到亲人。

这便是,荆州城,她的故土。

江寻道站在城墙下楞楞的发呆,一旁的蓝媚和守城的将士说了几句话后,伸手拽了拽她,不满道:想什么呢?天黑了快要宵禁了,赶紧进去啊。

嗯。江寻道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复杂神色,跟着蓝媚走进了城门。

城中还算热闹,街巷便皆是些贩卖货物的商贩,蓝媚左右看了眼竟是相中了一家胭脂铺,拉着江寻道就走了进去。

蓝媚买了些胭脂,只是身上没带钱便偷偷在身后变出了一块碎银,江寻道见状自己拿了一块银锭,替她付了账。

蓝媚和蓝以攸的性子刚好相反,她爱说话,且停不下来。可江寻道一路心事重重,面对她的搭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了过去。谁知竟是惹了蓝媚不快,咬着牙埋怨道:也不知攸儿看上你什么了,闷的跟木头似的,一点情趣也没有。

江寻道没理会她的嘀咕,找了间客栈安置蓝媚先住下,然后自己出了门走走。

她找了家路边支摊卖面的摊贩,摊主是个面容和善身材丰满的大娘,招呼江寻道坐下后,便熟练的在热水里下了面,一边煮一边热情的和江寻道搭话。

我看姑娘应当不是荆州人吧?

大娘怎么看出来的?江寻道笑着问她。

大娘得意一笑:我就是荆州本地人,在路边卖面就卖了四十年,走南闯北什么都没见过。我一听你开口,就知道你不是荆州人。

江寻道沉默了一会,等大娘把煮好的阳春面拜在面前,她这才又开了口,只是语气有些踌躇问道:既然大娘在荆州城住了四十多年,那您可知道,荆州城有一户姓许的人家?

大娘摇了摇头:荆州姓许的人家多了去了,你这么说我可不晓得你问的是那一家。

江寻道看着眼前冒着香气的阳春面,没有动筷,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姓许的大户,十几年前曾出了事。

江寻道这么一问,大娘想了想便恍然大悟了,她来了兴致往江寻道身边一站,低声道:你这么说,我就知晓了,你说的可是许通判夫妻二人吧?

许通判?江寻道抬眸看着她。

大娘叹了口气,眼神突然有些伤感:通判是官名,许通判名唤许良昭。是咱们荆州城掌管粮运家田水利的官员,那可是个人皆皆知的大善人啊。虽是官家人,可没一点架子,也从不贪污受贿,待我们老百姓如同亲友一般,他的夫人也是个貌美端正的千金小姐,两人呐,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恩爱的很。

江寻道默默的看着她,没有搭话,只是抿了抿唇等她继续说下去。

大娘说着说着,突然落了泪,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我还记得二十年前,荆州闹饥荒。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没有下拨,城里不少人就这么活活饿死了,许通判愁的头发都白了,就瞒着上头私自开仓放粮,救了荆州城十万百姓。之后朝廷要治罪,我们这些百姓联名上书,这才让圣上感动,免了许通判罪名。可私开粮仓是砍头的大罪,许通判还是因此削了官职,贬为了草民。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记着许通判的恩情,从不敢忘。

谁知十八年前,许通判家宅突然闯入了一帮匪徒,杀了他们夫妻二人和几个家仆,还抢了钱财。就连他们刚刚出世的女儿,都被那些该杀千刀的匪徒抢走了,许通判和他的夫人就这么丧了命,连最后一根独苗都没保住,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活着。

江寻道垂头听着大娘的啜泣愤恨的声音,眼睛像是突然进了风沙一般,疼的她都快落泪了。

后来,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通通都出了城,把这十里八乡的山匪老巢都端了。可他们没人承认杀了许通判,就算治了罪入了大狱也都说是被冤枉了。能怎么办,就算把这些山匪都杀了,许通判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过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么些年一直记挂着许通判的恩情,每逢佳节还有不少人为许通判的女儿祈福。只望那个孩子还好好活着,就算活在别处,也好好的。这样许通判的在天之灵,也能有一丝慰藉。

大娘抹干净了眼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哎呀,你看你说起这事,我就忍不住想哭。姑娘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许通判的事了?

江寻道垂着头,从腰间拿出了一块银锭,放在了桌上便站起了身:只是听人说起过,随意问问而已。对了,可否问问大娘,许通判的旧宅在何处

大娘看着桌上的银锭和一口未动的面,有些愣住了:就在城南,你一路走去到了尽头就是了。许通判的家宅当年被匪徒一把大火烧了,后来我们城中百姓凑钱修缮好了,建了座祠堂,里头供奉着许通判夫妻的牌位。这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银锭,踌躇的看着江寻道:面你一口没动,这钱也给多了,我找不开啊姑娘。

没事大娘,不用找了,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江寻道摇了摇头,转身便向外走去。只是她身后的大娘拿着银两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了几步,看着江寻道的背影,急急的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是来荆州寻亲的吗?

话音落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寻道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大娘愣了愣,眼睛突然又红了,她看着手中的银锭,心中竟满是惊惶和喜悦。她低声喃喃道:该不会真的是许通判的女儿寻来了吧,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呐。

江寻道穿过熙攘的人群,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一道泪痕,她多么希望此时蓝以攸就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高兴。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已经离去了,可至少她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好人,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第172章

蓝媚在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寻道回来,眼看着已是半夜, 她还以为江寻道这是撇下她自己跑了, 便循着之前在江寻道身上种下的引路蜂找了过去。街上半夜已是无人, 只有几个醉鬼躺在巷角酣睡。

冷风刮起地上的落叶, 蓝媚眼也不眨的跟着眼前嗡嗡飞舞的小黄蜂, 转了几个街角,然后停在了城南的一座宅子前。那宅子灯火通明, 匾牌上写着许府,可门前却燃着纸钱绑着红线,倒像是一个供人参拜的庙宇。

收回引路蜂蓝媚踏步走了进去,许府不算大, 是典型的江南府邸, 前院种着花草有流水假山,就连草地都修剪的极为干净平整, 不像是没人住的空宅。蓝媚左右瞧了瞧,踏过地上的石子路, 一直走到了厅堂前。

原本用来待客的厅堂已经是被荆州的乡亲百姓改建成了祠堂, 木案上供奉着两尊牌位, 前面的香炉上还插着三支香,看上去像是刚刚点上的。

江寻道正默默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四周无人, 厅堂里也就江寻道一人。蓝媚踏过门槛,靠在门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轻声问道:认识?

江寻道早便知道蓝媚来了,只是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牌位,没有理会,白皙的面容上蒙着一层凄楚和茫然。

问的话没得到回答,蓝媚也不气恼,她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一转身,衣袂翩飞,她姿势不雅的坐在了厅堂中的红木椅上,撑着下巴四处打量了两眼,啧啧道:这宅子看上去倒是不错,风生水起开阔幽静,人住最是合适,可惜怎么就改作祠堂了。

江寻道默默的站起身,拍了拍膝上沾着的香灰,扭头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蓝媚撇了撇嘴,翻了白眼:我还以你自个跑了,把姐姐丢在这。

江寻道望着眼前的牌位,冷淡道:来这之前,我在街上碰见了一个风华谷弟子,刚刚出谷的。听她说,风华谷近日戒备森严,明日我去一趟,看看攸儿可在附近。蓝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不太方便,就待在客栈等我消息吧。

蓝媚对江寻道的态度很是不满,她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道:哟,还真打算把我撇下。你放心,我在人界也闯荡了多年,哪有那么轻松给人看穿了身份。攸儿此次出走,我自有责任在身,要去我也同你一起去。就算你真寻着了攸儿,依她的倔脾气,你有把握将她带回来?

那便随你。江寻道又点了一炷香,对着父母的牌位鞠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内,转身便要向外走。

两个人都这么闷,也不知你们在一块到底能做些什么。蓝媚轻哼了声,快步跟上了江寻道,一同走出了许府。

风华谷内,掌门议事厅灯火通明,冷秋水端正在主位上,面上满是冰霜,她身前正跪着几人。定眼看去,殷礼正在其中。

冷秋水开口冷声质问道:可寻到了?

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弟子身子一颤,急忙回禀道:未曾,那日蓝师....蓝以攸和江寻道逃走后,便再无踪迹。弟子和一众师妹已将淮水城四周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们二人。